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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光：芝加哥“热浪”的社会学启迪——《热浪:芝加哥灾难的社会解剖》读后感

1995年7月中旬,一场高温热浪解决了芝加哥。在短短的一个礼拜左右(7月14日至20

日),有700余人因为高温中暑而死亡。芝加哥一度成为“死亡城市”(thecityofdeath)。下

面是芝加哥居民惊心动魄生死经历的几个镜头:

玛格丽特·奥蒂茨在自己家里开设了一个小型的幼儿园。礼拜五,她开着自己福特大客

车带着十个孩子去一个有着空调的电影院。看完电影后奥蒂茨带着孩子们回到幼儿园。每一

个人都筋疲力尽,孩子们专门快就午睡了。一个半小时后,奥蒂茨回到她的福特车预备去接其

他孩子。当她打开车门时才发觉,有两个男孩被遗忘在车上,他们已经死于高温。(Klinenberg,

2002:6)

礼拜六,停尸房的222个床位已经全数占满,但仍有数百具尸身无处安放。方才运来的尸

身散放在办公室的遍地,许多尸身已经做了死亡诊断,但因为找不到亲属而无人认领。本地一

肉食公司的老板志愿提供他的冷藏车队来暂时寄存尸身。礼拜五第一批红黄相间长达48英

尺的车辆抵达,它们专门快就装满了;但仍然有许多尸身没有地方安置。周末又调来了更多的

车辆,最后共有9辆大冷藏车。这些车辆停放在停尸房的车场,被警车、电视台电台的新闻车、

殡车、私人车所簇拥着。这些情景出此刻电视画面和报纸图片上,传遍了世界。

(Klinenberg,2002:8-9)

以上两个片断摘自社会学家埃里克·克兰纳伯格(EricKlinenberg)对这一事件的研究之作

《热浪:芝加哥灾难的社会解剖》(HeatWave:ASociologicalAutopsyofDisasterinChicago)。

（注1）在医学上,为了查明死亡原因,常常需要对尸身进行解剖分析。而这本书,正如它的题

目所示,从社会学角度对这一重大灾难事件进行了“社会解剖”。书中表现的对弱势群体的

同情关心,社会学的审视目光,学术的严谨思路,扣人心弦的写作,令人印象深刻,在学术界和公

共政策界产生了专门大反应。

对芝加哥热浪如此一个重大灾难事件,社会学能够提供如何的理论思路和分析工具?那

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反映了一系列有关紧急事件的应对办法的问题,咱们从组织学角度应该有

如何的反思?这两个问题是我写这篇书评的着眼点。

一

一个好的研究第一要有好的问题。咱们不妨从克兰纳伯格提出的一系列问题动身。在芝

加哥的热浪事件中,为何许多人在孤独中死亡?为何死亡率在不同社会群体(性别、种族、社

区)中有着明显的不同?为何只有一街之隔的两个社区在热浪中的死亡率不同庞大?这些问

题使得咱们联想到了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的经典高作《自杀论》。正是在这本书里,涂尔干

提出了“社会事实”应该从社会群体层次进行研究解释这一社会学大体思路。围绕着这些问

题,《热浪》对这一灾难的多方原因从不同层次——从个人的生活环境、都市社区、社会服

务机构、市政府,直至公共领域中新闻媒介机构——进行了慢慢分析。

这本书除前言和结论两个部额外,共有5章。第一章以“在孤独中死亡”这一观察开始,

从受难者个人层次的生活环境入手讨论。在热浪中死亡的人们大多是老人。他们年老体弱,

难以经受自然灾难的肆虐,这恍如是人们易于同意的常识性事实。可是,克兰纳伯格追问:为何

这些老人会在孤独中死亡而无人过问?为何他们不肯离开自己的房间去寻觅更为凉爽的空

间,或寻求街坊邻居的帮忙?为何许多人在如此酷热的气温中仍然门窗紧闭,乃至严封重锁,以

致警察和社会福利人员需要大力破门方能进入死者的公寓?运用社会学长期积累的研究功

效,作者从以下四个方面分析回答了这些问题。第一、人口的转变。美国社会的一个严酷事

实是,愈来愈多的人过着单身生活,愈来愈多的老人在孤独中渡过晚年,他们常常疾病缠身,失

去室外活动和社会交往的能力。第二、文化的演变。由于犯法率的上升,社会恐惧的文化悄

然滋长,使得人们趋于闭门自守。而美国人的本位主义、私生活的价值概念在老人中尤其盛

行,加倍剧了这种孤立独处的趋势。第三、在贫困、暴力、疾病盛行的区域里,社会生态恶化、

社会公开场合消失,从而剥夺了老人社会交往的生态空间。第四、随着年龄的增加,老人,专门

是没有子女的男性老人,更易于失去社会网络和社会支持的资源。

在克兰纳伯格笔下,咱们看到了一个个孤独无奈的老人,没有社会资本、没有社区、没有

社会关系,被自己的亲人抛弃,在抢劫、贩毒、斗殴等各类暴力活动的强逼下不能不退回自己

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