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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研究第２５期

第６３～８５页

ⓒＳＳＡＰ，２０２０

中国同性育儿家庭中的隔代照料

魏伟高晓君∗①

摘要：同性育儿家庭的出现，是当代中国社会家庭多元化变

迁的结果之一。尽管面临诸多生理、法律和社会层面的障碍，长期

稳定的同性伴侣关系以及辅助性生殖技术及其产业的发展，为同性

家庭的生育提供了重要的结构性机会。基于对居住在长三角地区和

四川的１４个生育子女的同性家庭成员的深度访谈，本研究发现，

与主流的异性恋家庭一样，祖辈广泛参与这些家庭中对孙辈的照

料，构成了与西方国家同性（伴侣）家庭之间最为突出的差别。一

方面，生育后代以及后续的隔代照料，极大地缓解了成年同性恋者

在性取向问题上面临的家庭压力，无论他们是否向父母出柜；另一

方面，在中国社会隔代照料盛行的情况下，祖辈参与同性家庭子女

的日常照料，在一定程度上使这些另类的家庭变成正常。同性育儿

家庭中的隔代照料，体现了传统家本位伦理和现代个人本位追求之

间的平衡，显示了中国家庭代际关系新的流变。

关键词：同性家庭隔代照料代际关系

２０世纪９０年代中期以来，在中国社会变迁和全球化的共同影响下，同性

恋开始了从行为向身份认同的转变。同性期望组织长期稳定的同性伴侣关系，

①

是现代同性恋身份认同的重要特征之一。关系稳定且共同居住的“同志”伴

①魏伟，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社会学系教授，电子邮箱：ｗｅｉｗ１９７４＠ｈｏｔｍａｉｌｃｏｍ；

高晓君，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社会学系研究生。

①当代中国同性恋者普遍采用“同志”作为身份认同的称谓，详见Ｃｈｏｕ（２０００）。后文中出

现意指中国同性恋者的“同志”一词不再加双引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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侣家庭，在城市社会中日益普遍（魏伟，２０１３），也成为当代中国家庭结

构和形态多样化趋势的一个组成部分（杨菊华、何炤华，２０１４）。虽然中

国社会婚姻和家庭领域变迁剧烈，与西方社会不同的是，婚姻和生育的社

会规范意义依然强势，进入婚育年龄的社会成员，包括同性恋群体在内，

普遍面临结婚和生育的社会期待（Ｄａｖｉｓ＆Ｆｒｉｅｄｍａｎ，２０１４）。

尽管长期以来同性恋身份和生育行为在公众意识中几乎是互斥的选

项，辅助性生殖技术的发展，如精子银行、体外授精、试管婴儿和代孕，

为同性恋者的生育提供了可能（Ｍａｍｏ，２００７；Ｍｕｒｐｈｙ，２０１５）。同性恋社

群的生育实践引起了媒体的关注，比如《南都周刊》和网易等都进行过专

题报道。虽然同性家庭生育研究在西方已经相当成熟，但国内相关研究才

刚刚起步（魏伟，２０１６）。同性恋者成为父母，过去主要是通过进入异性

婚姻。在现代浪漫情爱观念的冲击下，这样的方式面临日益突出的婚姻困

境，尤其是“同妻”问题引发的道德伦理和社会舆论的压力（刘冬、唐魁

玉，２０１４）。在同性恋家庭的语境下达成育儿目标，目前主要有两种方式。

一是直接利用辅助性生殖技术，在法定单身的状况下成为父母。虽然国内

已经广泛使用辅助性生殖技术解决已婚异性恋家庭的生育困难（赖立里，

２０１７），但是包括同性恋者在内的未婚人士被排除在外。为了达成生育目

标，他们只能远赴海外。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经子宫授精（ＩＵＩ）

和体外授精－胚胎移植（ＩＶＦ）是最常被选择的两种技术手段。二是形式

婚姻（又名合作婚姻，后文简称形婚），即一名男同性恋者和一名女同性

恋者经过协商缔结的婚姻。在这个法定婚姻之外，两人常常另有关系稳定

甚至共同居住的同性伴侣。如果双方同意，可以在法定婚姻的框架下共同

生育子女。一般采用在家人工授精的方式，即将男方的精子注射到女方体

内。这种相对简易的ＤＩＹ辅助性生殖方式，不仅为进入形婚中的同志所普

遍使用，也是那些经济和时间成本承受能力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