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洛奇小说中的疾病书写研究.pdf

摘要

戴维·洛奇（DavidLodge,1935-）是二战后英国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作家，兼具评

论家和小说家的“双重身份”。在文学批评领域，洛奇始终以兼容并包的态度对待

传统和现代文学批评理论，创造性地提出了“问题小说”观和“钟摆”理论。文学

创作上，洛奇善用娴熟的写作技巧进行跨主题和跨文类实践。其中在主题研究方面，

疾病作为洛奇小说中的突出意象却并未受到学界应有的关注。

本研究从疾病角度切入，对洛奇小说中的疾病人物或疾病现象展开全景式扫描，

梳理洛奇小说中归属医学范畴的事实性疾病和文化层面的隐喻性疾病。洛奇笔下的

疾病涵盖从生理疾病、心理疾病、准疾病到文学批评界的“先锋病”等众多疾病类

型与疾病现象，为解读当代人类生存困境与英美社会文化心理提供了丰富、真实的

样本。

作家对疾病现象的揭示往往包含治疗倾向，洛奇也不例外。小说中的疾病书写

渗透着强烈的治疗意识，凸显洛奇对个体与社会的人文主义关切。洛奇小说中的疾

病人物首先以录音、日记、创作等叙事形式进行话语层面的意义实践，实现生活经

验、自我意识、伦理身份和欲望表达上的全方位调试。其次，通过旅行治疗，疾病

人物在创伤的延展中实现成长的突围，在身份的回归中领悟朝圣的本真，在死亡的

超越中啜饮生命的滋味。再次，针对文学批评界的“先锋化”病症，洛奇凭借多年

涉足小说批评领域积累的心得与实践经验，用“问题小说”观的开放式治疗、巴赫

金理论的对话式治疗和传记小说创作的自反性治疗为文学批评界贡献了独特的纠偏

之道。洛奇精心营造的治疗空间还以流动的姿态延伸至文本外部，表现为患病到病

愈的距离以及疾病治疗的“对镜自照”。从治疗效果来看，疾病人物经过疾病治疗

后分化为两类人物形象：“痊愈者”和“带病者”。洛奇在疾病书写中表现出的治

疗倾向更是一场“身体写作”，与洛奇自身的患病和疗愈体验息息相关。

疾病书写不只是一场从致病之因、治病之道到被医之效的本体论意义上的逻辑

推演，还具有隐喻意义上的强大阐释潜力。解码疾病在政治、伦理、宗教和文化等

语境下的隐喻意义有助于人们重返疾病发生的源头，透过疾病逼近人与社会的真相。

洛奇小说中的疾病具有丰富多维的符码意义。宏观政治上的疾病主要表现为战争引

发的创伤后应激障碍，隐喻国家暴力对民众的规训。透过福柯的微观政治学可以发

现医学场域的权利运作，疾病人物在医疗场所、医学技术和医护人员的权力共谋下

遭受着自我身份认同的困境，病人很容易被贬黜为一种“异己的力量”。老年性失

聪或乳腺癌等带有明显性别标记的疾病均成为性别政治上的间接表达物，隐喻着性

别关系的失衡与反转，影响着两性心理和两性权力关系的建构。疾病还被赋予浓重

的道德符号，描摹出渴望家庭关爱、触发道德觉醒和追寻生命尊严的“他者”群像，

I

进一步见出洛奇本人以“他者至上、他己兼利”为牵引的后现代伦理观。洛奇借疾

病之躯或疾病之思影射宗教权威的瓦解，疾病也同步成为人们诉诸宗教理想的隐喻

性工具。疾病的隐喻意义还被投射到文化领域，从大众文化渗透到精英文化领域，

诸多心理性疾病本质上是盛行的消费主义和异化的学术生态浸淫下的产物。

作为横跨文学创作与批评的双轨作家，洛奇在疾病书写中呈现了独特的艺术表

现形式。洛奇以文学蒙太奇的手法搭建并置的叙事结构，实现病人群像的显影和碎

片化的疾病体验；以回忆性叙述和开放式结尾呈现非线型的情节类型，及时追踪疾

病的轨迹，并从治疗效果上刻化患病与病愈的游弋。反讽的叙事风格也渗透在洛奇

疾病书写的方方面面，从言语反讽中升格疾病，从情境反讽中反思疾病。

洛奇的疾病书写与他的成长经历不无关系。早年遗留的战争创伤和众多患病的

家庭成员在洛奇的生命画板上铺陈了忧郁的家庭底色，游离的天主教身份和双轨的

写作生涯使得洛奇在身份认同问题上遭遇危机，凸显生存境遇的“愤怒青年”文化

运动和流行的病症文学风气合力构成一股外部思潮，无形中滋养了洛奇的疾病创作

意识和治疗姿态。

洛奇始终将疾病置于文学、社会与人文医学领域加以考察，其小说中的疾病书

写具有重要的价值。首先，实现了对西方文学疾病书写传统的继承与发展，同时为

文学理论与批评研究提供了有益补充。其次，通过疾病书写审视疾病本身以及人、

疾病与社会之间的映射关系，有助于消除疾病的污名化现象，窥见个体生存危机和

现代文明困境，唤起人们对生命的本体性思考。最后，病人的疾病自述有助于促进

医患之间的视域融合，启发现代医学疾病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