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古诗词心赏 (四) .docx

庄生晓梦迷蝴蝶古诗词心赏 (四)  “华年”的内涵 锦瑟五下：一流秦，一弦，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的《锦瑟》诗可以说是他的代表作, 被广为传诵。有趣的是, 各位诗评家、解释者几乎一致认为这首诗晦涩难懂:每个意象都可以解释, 合起来却不知道诗人到底写什么。有人甚至认为, 这就是李商隐诗的好处所在:不知道诗人之所指。但诗人写诗一定是有所指的, 这样读者就会费心去猜, 发微探隐, 饶有兴趣。李商隐简直可以说是朦胧诗的鼻祖了。今天来看, 舒婷的朦胧诗代表作《致橡树》何曾有一点朦胧?而李商隐的诗被猜了一千多年, 却越猜越费解, 那不是朦胧, 简直是迷雾了。但这不是说浅白的诗就不好 (如“打起黄莺儿, 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 不得到辽西”) , 费猜的诗就好。诗总是诉诸感情的, 那么, 不明所指的诗能引起读者的感情共鸣吗? 近日寻味, 忽然明白, 其实诗人已把所指说得明明白白, 那就是诗的最后两句。但要说明这一点, 还得从头道来。 诗一起头就颇显突兀: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无端”, 平白无故, 没道理。好像诗人在自问自答:锦瑟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弦?因为悠长的岁月和丰富的情感只有用变化纷繁的音色才能表达。这里的“弦”与“柱”不是指琴弦与架弦的琴柱, 而是指弹琴的手法。“弦”为挑弦, “柱”为按弦 (详见拙作《还吾庄子》对“枝策”的考证) 。“思”是思念的意思, 不是思考。“思华年”即回忆人生中的美好时光。 但是, 一边弹奏一边回忆出来的, 却未见得有那么美好啊。 “庄生晓梦迷蝴蝶”典出《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蝴蝶, 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 不知周也。俄然觉, 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 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 则必有分矣, 此之谓‘物化’。”庄周做梦为蝴蝶时, 活得很开心 (“自喻适志与”) , 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蘧蘧然周也”, 虽有些惆怅, 但这梦境还是使人迷恋, 由此产生了到底是刚才庄周梦见身为蝴蝶, 还是现在蝴蝶梦见身为庄周的疑问。这“迷”因为好梦而产生, 说“美好”还勉强过得去;可是“望帝春心托杜鹃”一句用的是古蜀国王杜宇被驱逐离国后, 化为杜鹃鸟而啼鸣滴血的典故, 这就没什么美好了。 “沧海月明珠有泪”一句中, “沧海月明”的境界开阔而静谧, 确实很美, 但蚌珠似泪, 不是煞风景吗?唯“蓝田日暖玉生烟”可以说是温敦和融的美好景象。唐代以蓝田玉最为名贵。温暖的阳光照耀出产美玉的山峦, 似有淡烟飘荡其间, 令人心旷神怡。然而, 前三个意象如何能与之并称为“华年”呢? 诗人最后说明了理由:“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庄生晓梦迷蝴蝶”, 是情之逸者;“望帝春心托杜鹃”, 是情之苦者;“沧海月明珠有泪”, 是情之深者;“蓝田日暖玉生烟”, 是情之温者。如今能被追忆的, 就是那样的逸情、苦情、深情和温情, 而由什么人什么事引起这样浓浓的感情, 却已经淡忘了, 因此很觉“惘然”。情感成为独立的有机体, 活在记忆中, 构成了人生中的“华年”——美好事物。这种“人人心中有”的感觉被诗人攫取并天才地表达了出来。而一旦表达出来, 便充满了禅意。具体的人事、情景“已惘然”, 但那段情感还鲜活地存在, 就像无相而有实, “若见诸相非相, 即见如来。” (《金刚经》) 你只有真心地投入过、爱恋过、求索过、思虑过、认真过, 并真正地动过心、用过心, 而后将烦恼转菩提, 才会有可待追忆的情感和“华年”。 李商隐喜撰无题诗, 这首《锦瑟》乃取诗的头两个字为题, 其实也是无题诗。无题就是不明言主题意义, 或诗含多意, 但因为诗中有这样的深意和禅意, 所以读者有可能于某一刻豁然开朗而心领神会。但若执着于四个意象所指对象 (哪个人、哪件事) , 则可能如歧途亡羊, 越寻越渺。古人云, 解诗忌穿凿, 经验之谈也。 锦瑟李商隐